六道輪轉,只是過客 人間 我來過
出生到人間的時候,有醫生、護士、父母
和一群陸陸續續來醫院探視、七嘴八舌開心讚歎
「哇!好可愛的baby哦!」的親人朋友;
死亡的時候,也有醫生、護士和一群朋友來送,
這個時候所有的恩怨一筆勾銷,
絞盡腦汁的分享亡者「好人好事」的陳年往事,
但是探視的時間會比較集中,譬如說,
一起出現在告別式場,哭也不是,笑也不能,
帶著一抹哀傷的交流或默然。
來時歡迎,去時相送,身邊的親人朋友,
我們一個個歡迎,最後也一個個的送,
一直到把我們自己也送走,才停止這些「人情世故」的人間應酬。
我們前仆後繼的歡迎對方來到世間,
最後,又此起彼落的互送彼此,要嘛我送你,
要嘛你送我,差別的,只是不知道誰先送誰。
就像車子開進終點站,電腦進入休眠狀態,
肉體如工具般,走完業力方程式,圓滿一趟人生的旅程,
也愛、也求、也怨、也憎,也曾經五蘊熾盛苦惱不知人生所為何來。
而即便來的時候,就知道遲早要走,還是忍不住要「問世間情是何物?」
就這樣年年歲歲、千生萬世的留下
「柔情似水,佳期如夢,忍顧鵲橋歸路?
兩情若是久長時,又豈在朝朝暮暮!」
親情、友情、愛情的唏噓慨歎。
面對生離死別,或多或少的若有所悟,
每一個人最後、到底、究竟、真的只是過客,
千棟房屋、億萬家財、嬌妻美妾,沒有一樣帶得走。
離開了告別式場,一如以往打開手機「喂,喂,唉呀!
有話好說,晚上吃飯見面聊。」
繼續執著該執著的,或許,有時候靈光乍現,
會發呆想想,什麼時候輪到自己!
面對親人的死亡,眼淚還是要流下來的,
三個男孩子圍著亡者父親,偶爾傳來嚶嚶哭泣的聲音,
割捨不下的是眼前這個大體嗎?
世間借住,身體借用,我想像自己躺在那裡,
神識如果還沒投胎,應該是四處散步蹓躂、流連忘返吧!
如數家珍的點名,誰來、誰該來、而又誰沒來的點名做記號,會算帳嗎?
忙著打點投胎轉世,移民諸事,這人間一場別離,因緣允許,
有空或許會在回來走走看看。
出生,就是死亡的開始,肉體的來去,
就像花開花落般,生住異滅。
眼前執著的是對肉體的眷戀嗎?
還是我們一廂情願,日積月累我愛、我痴、我執的「我見」!
所以,不是對眼前的亡者大體放不下,
而是自己跟自己長久以來養成的貪、瞋、痴習氣過不去,
卡到五「陰」空不了,煩惱痛苦、不捨的情緒就接踵而來。
生命如水,就像雨水下到地面,陽光蒸發後到天上,
接下來又下雨到另外一塊土地,這上上下下、生生死死的人生,
如此循環、周轉,水依舊是水,看似又生又死,卻不曾生死。
如《勸發菩提心文》:「俄焉而天,俄焉而人,
俄焉而地獄、畜生、餓鬼。」六道輪轉,只是過客,
一直到超越生死,大化於宇宙之間,法身遍滿虛空,無相無不相。
回程的路上,我突然想寫一封信交代後事,內容是這樣的:
「有一天當我的肉體報廢,我的精神自由了,別為我忙,謝謝!」
就像英國女詩人:克莉斯汀娜.羅塞提(Christina Rossetti)
所寫的詩「歌」:「當我死去的時候/親愛的/
你別為我唱悲傷的歌/我墳上不必安插薔薇/
也無需濃蔭的柏樹/讓蓋著我的輕輕的草/
淋著雨也沾著露珠/假如你願意/請記著我/
要是你甘心/忘了我……我也許/也許我還記得你
/我也許把你忘記。」
這「歌」不錯,但是,連墳墓都是多餘的,早早一把火
乾乾淨淨的塵歸塵、土歸土,一切「自然」就好。
生命不死,人間,我來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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